最高法案例：對村委會及其成員作出的可能侵害村民合法權益的決定，如何救濟？

? 裁判要點

《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第三十六條第一款規定，村民委員會或者村民委員會成員作出的決定侵害村民合法權益的，受侵害的村民可以申請人民法院予以撤銷，責任人依法承擔法律責任。第二款規定，村民委員會不依照法律、法規的規定履行法定義務的，由鄉、民族鄉、鎮的人民政府責令改正。根據上述規定，對村民委員會及其成員作出的可能侵害村民合法權益的決定，法律賦予村民有兩條救濟途徑：一是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二是由鄉、鎮政府責令改正。村民可以選擇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解決相關爭議，也可以請求鄉、鎮政府依法對村民委員會及其成員作出的決定進行監督，責令其改正違法的決定。也就是說，接受村民申請，依法對村民委員會不依照法律、法規的規定履行法定義務的行為實施監督，屬于鄉、鎮政府的法定職責。但是，村民就同一監督事項，先行提起民事訴訟，人民法院作出生效民事判決后，村民又向鄉、鎮政府申請監督的，由于受生效民事判決效力的拘束，鄉、鎮政府無權再行作出處理。

? 裁判文書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行 政 裁 定 書

（2017）最高法行申6356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蘇鵬程。

法定代理人蘇健安。

法定代理人劉巧玲。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蘇婉婷。

法定代理人蘇健豪。

法定代理人黎菲潮。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蘇銘慧。

法定代理人蘇啟枝。

法定代理人陳少麗。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廣東省新興縣新城鎮人民政府。

法定代表人廖國星。

委托代理人黃熙。

委托代理人張國星。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廣東省新興縣人民政府。

法定代表人袁伙月。

委托代理人梁經宇。

原審第三人新興縣新城鎮橋亭社區居民委員會第六居民小組。

訴訟代表人梁炎超。

再審申請人蘇鵬程、蘇婉婷、蘇銘慧（以下簡稱蘇鵬程等人）因訴被申請人廣東省新興縣新城鎮人民政府（以下簡稱新城鎮政府）、新興縣人民政府（以下簡稱新興縣政府），原審第三人新興縣新城鎮橋亭社區居民委員會第六居民小組（以下簡稱橋亭六組）監督土地補償款、留用地分配行政決定及行政復議決定一案，不服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17年3月30日作出的（2017）粵行終151號行政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7年8月14日立案受理，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審查，并于2017年10月26日組織各方當事人在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第十法庭進行詢問，再審申請人蘇鵬程的法定代理人蘇健安、蘇銘慧的法定代理人蘇啟枝、被申請人新城鎮政府的委托代理人黃熙、新興縣政府的委托代理人梁經宇到庭參加詢問活動，橋亭六組及蘇婉婷均未到庭，新城鎮政府和新興縣政府的行政機關負責人因會議安排沖突未到庭，向本院提交書面說明。案件現已審查終結。

蘇鵬程、蘇婉婷、蘇銘慧分別出生于2012年1月、3月、7月，三人屬于橋亭六組集體經濟組織成員。2011年12月13日，橋亭六組與新城鎮政府簽訂《征收土地協議書》，并于同日公布分配人口，確定分配人口的截止時間是2011年12月13日零時。2012年7月20日，橋亭六組以戶為代表召開村民會議，80%的戶代表贊成以2011年12月13日零時止確定土地補償款分配人口并形成決議，同年7月28日公示。蘇鵬程等人不符合分配土地補償款的條件，未分得土地補償款。2015年6月17日，蘇鵬程等人不服橋亭六組的土地補償款分配決議，向新城鎮政府提出申請，要求對橋亭六組有關征收土地補償款和留用地分配問題作出處理。同年8月4日，新城鎮政府作出新城府行決（2015）9號行政處理決定（以下簡稱9號決定），以經過村民小組民主決議的事項屬于村民自治范圍，鎮政府無權修改為由，決定不確認蘇鵬程等人具有橋亭六組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資格。蘇鵬程等人不服，于同年8月10日申請行政復議。復議期間，新城鎮政府于2015年8月12日重新作出新城府行決（2015）14號行政處理決定（以下簡稱14號決定）。14號決定認定：經調查發現，蘇鵬程等人于2013年曾向新城鎮政府提出過村民資格認定申請，新城鎮政府于當年分別作出新城府行決（2013）01、02、10號行政處理決定。蘇鵬程等人不服并申請行政復議，新興縣政府分別作出新府行復（2013）7、8、12號行政復議決定（以下簡稱7、8、12號復議決定），確認蘇鵬程等人具有橋亭六組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資格。鑒于9號決定屬于行政重復行為，決定撤銷9號決定。至于蘇鵬程等人提出的土地補償款和留用地分配問題，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解決。蘇鵬程等人仍不服，對14號決定申請行政復議。新興縣政府決定將前案一并審理，于2015年11月9日作出新府行復（2015）15號行政復議決定（以下簡稱15號復議決定），以14號決定只撤銷9號決定未對蘇鵬程等人申請事項作出處理為由，撤銷9、14號決定，責令新城鎮政府重新作出行政處理決定。2015年12月31日，新城鎮政府重新作出新城府行決（2015）17號行政處理決定（以下簡稱17號決定），以土地補償款分配糾紛應當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解決，留用地分配未經鎮政府審批或決定為由，駁回蘇鵬程等人提出的申請事項。蘇鵬程等人不服，再次申請行政復議。2016年2月22日，新興縣政府作出新府行復（2016）1號行政復議決定（以下簡稱1號復議決定），以土地補償糾紛屬于民事訴訟，不屬于行政處理范圍；留用地分配問題應當由橋亭六組依法依規處理為由，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復議法》第二十八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維持17號決定。蘇鵬程等人不服，于2016年3月提起本案行政訴訟，請求撤銷17號決定和1號復議決定，判令新城鎮政府重新作出處理決定。本院另查明，蘇鵬程、蘇婉婷、蘇銘慧與橋亭六組承包地征收補償費用分配糾紛案，廣東省云浮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14年3月18日作出（2014）云中法民一終字第53、56、64號三份民事判決，均判決駁回其請求分配土地款的訴訟請求。

云浮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粵53行初13號行政判決認為，蘇鵬程等人請求對土地征收補償費重新作裁決，不屬于新城鎮政府的職責范圍，可以與橋亭六組協商解決，橋亭六組不予分配征地補償款的，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蘇鵬程等人請求將留用地分配到個人名下，不符合《廣東省征收農村集體土地留用地管理辦法》第二條、第九條規定，該申請事項亦不屬于新城鎮政府職責范圍。17號決定和1號復議決定并無不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六十九條的規定，判決駁回蘇鵬程等人的訴訟請求。蘇鵬程等人不服，提起上訴。

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粵行終151號行政判決認為，蘇鵬程等人具有橋亭六組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資格，已經新興縣政府7、8、12號復議決定確認。橋亭六組集體土地被征收后，土地補償款在集體經濟組織內部如何分配，不屬于新城鎮政府的行政管理權限。蘇鵬程等人要求新城鎮政府將留用地分配至其個人名下，不符合《廣東省征收農村集體土地留用地管理辦法》第二條、第九條的規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八十九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蘇鵬程等人申請再審稱：至今蘇鵬程等人未獲得分配土地補償款的權利，新城鎮政府有對土地征收補償費和留用地分配作出處理的法定職權，應當依法履行法定職責。請求撤銷一、二審判決，依法受理本案。

新城鎮政府答辯稱：橋亭六組的集體土地被征收后，其補償款如何在集體經濟組織內部分配的問題，不屬于新城鎮政府依照行政管理權限處理的職責范圍。新城鎮政府作出的處理決定認定事實清楚，適用依據正確，程序合法。一、二審判決駁回訴訟請求，并無不當。請求駁回蘇鵬程等人的再審申請。

新興縣政府答辯稱：本案涉及的征地補償款分配爭議，屬于民事糾紛，不屬于行政處理范圍，依法應通過提起民事訴訟等途徑解決。新興縣政府作出的復議決定認定事實清楚，適用依據正確，復議程序合法。一、二審判決駁回訴訟請求，并無不當。請求駁回蘇鵬程等人的再審申請。

橋亭六組未提交書面答辯意見。

本院經審查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第三十六條第一款規定，村民委員會或者村民委員會成員作出的決定侵害村民合法權益的，受侵害的村民可以申請人民法院予以撤銷，責任人依法承擔法律責任。第二款規定，村民委員會不依照法律、法規的規定履行法定義務的，由鄉、民族鄉、鎮的人民政府責令改正。根據上述規定，對村民委員會及其成員作出的可能侵害村民合法權益的決定，法律賦予村民有兩條救濟途徑：一是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二是由鄉、鎮政府責令改正。村民可以選擇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解決相關爭議，也可以請求鄉、鎮政府依法對村民委員會及其成員作出的決定進行監督，責令其改正違法的決定。也就是說，接受村民申請，依法對村民委員會不依照法律、法規的規定履行法定義務的行為實施監督，屬于鄉、鎮政府的法定職責。但是，村民就同一監督事項，先行提起民事訴訟，人民法院作出生效民事判決后，村民又向鄉、鎮政府申請監督的，由于受生效民事判決效力的拘束，鄉、鎮政府無權再行作出處理。本案中，被訴17號決定和1號復議決定認為，土地補償款分配糾紛應當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不屬于鄉、鎮政府的法定職責，不符合法律規定。但是，因蘇鵬程等人提請新城鎮政府履行監督職責之前，就承包地征收補償費用分配糾紛提起過民事訴訟，終審民事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因此，被訴17號決定和1號復議決定認為，新城鎮政府無權就蘇鵬程等人申請監督事項作出處理決定，結論并無不當。蘇鵬程等人主張新城鎮政府具有作出處理決定的法定職責，理由不能成立。蘇鵬程等人認為生效民事判決錯誤，侵犯其合法權益的，應當依法通過審判監督程序解決。

綜上，蘇鵬程等人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九十一條第（四）項規定的情形。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十四條的規定，裁定如下：

駁回蘇鵬程、蘇婉婷、蘇銘慧的再審申請。

審 判 長　郭修江

審 判 員　龔　斌

審 判 員　曹　剛

二〇一七年十一月三十日

法官助理　黃寧暉

書 記 員　陳清玲

來源：魯法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