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制的企業由于經營權和所有權分離，公司所有人并不親自經營公司，導致在實踐中，公司經營人有時可能出于某種目的，在公司實際盈利的情況下，卻不分配公司利潤，進而損害公司所有人益。本文嘗試通過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股東利潤分配糾紛一案對上述問題進行分析總結，以望為大家提供一些參考或啟發。

基本案情概述

　　上訴人(原審原告)：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中信物業服務有限公司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中海地產東莞投資有限公司

　　一審法院; 吉林省長春市凈月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人民法院

　　二審法院：吉林省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

　　一審訴訟請求：2009年原告根據被告東莞中海公司的要求，出資設立被告長春中信物業，原告持有100%股份。被告長春中信物業成立后，根據被告東莞中海公司的安排，將人事、經營、管理等公司事項交由被告北京中信物業直接計劃、批復、決定，被告北京中信物業是被告東莞中海公司給被告長春中信物業安排的實際控制人。2014、2015年度，被告長春中信物業共獲紅利1,871,491.35元未向原告分配。原告作為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的股東，依法享有資產收益的權利，被告北京中信物業是根據被告東莞中海公司的安排和要求，成為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的實際控制人，直接控制并管理被告長春中信物業，三被告不向原告分紅的行為，侵害了原告權益。請求判令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立即向原告給付紅利1,871,491.35元，被告北京中信公司、被告東莞中海公司對上述請求承擔連帶責任，訴訟費用由被告承擔。

　　一審法院查明事實：原中信地產東莞投資有限公司更名為被告東莞中海公司。原告中信鴻泰置業是由被告東莞中海公司、長春信成投資有限公司和深圳市中久投資有限公司共同出資組建，其中，被告東莞中海公司投資12,000,000.00元，占出資比例的60%，是原告中信鴻泰置業唯一控股股東。

　　2009年由原告鴻泰置業出資1,000,000.00元成立了被告中信長春物業，原告鴻泰置業是被告中信長春物業唯一股東。被告中信長春物業企業類型為非自然人投資控股的法人獨資有限責任公司。被告中信長春物業《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章程》第二十條第6款規定：“出資人依法行使批準公司的利潤分配方案和彌補虧損方案”、第二十三條第4款規定：“董事會對出資人負責，制定公司的利潤分配方案和彌補方案”、第四十條規定：“公司分配當年稅后利潤時，提取利潤的10%列入公司法定公積金，公司法定公積金累計額為公司注冊資本的50%以上時，可不再提取。公司法定公積金不足以彌補以前年度虧損的，在依照本條規定提取法定公積金之前，必須用當年利潤彌補虧損。公司從稅后利潤中提取法定公積金后，經出資人決定，還可以從稅后利潤中提取任意公積金。公司彌補虧損和提取公積金后的所余利潤，全部歸出資人所有”。

　　另查明，被告中信長春物業2014年度、2015年度未分配利潤金額為1,898,359.37元。但原告訴訟的請求分配利潤金額為1,871,491.35元。被告中信長春物業至今未提取2014年度、2015年度法定公積金。

　　另查明，2016年7月25日，原告鴻泰置業作出“關于2015年度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利潤分配方案的決議”，其內容為“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作為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的股東，根據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2015年度財務報表審計報告所載財務情況，形成以下決議:1、決定將2015年度可供分配的1,871,491.35元利潤全部進行分配，利潤全部分配給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2、法定公積金依法提取。3、不提取任意公積金。4、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自本決議作出后30日內給付該利潤”。該決議被告中信長春物業收到后，利潤至今沒有進行。

　　另查明，2013年6月27日被告北京中信物業作出關于朱義萬同志的任職通知，任命朱義萬為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總經理助理。2014年5月24日被告北京中信物業作出關于李玲同志的任職通知，任命李玲同志為被告長春中信物業品質管理部經理。2014年7月28日被告北京中信物業作出孫小川擬任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總經理助理公示。2014年8月6日，被告北京中信物業作出關于孫小川任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總經理助理的任職通知。2014年8月25日被告北京中信物業作出關于調整被告長春中信物業董事會、監事會人員的建議函。2014年8月25日被告北京中信物業作出關于被告長春中信物業董事會、監事會人員調整的通知。

　　另查明，被告北京中信物業制定被告長春中信物業2012年至2016年度績效目標責任書，下達經營業績指標，確定目標責任人。

　　一審法院裁判結果：本案原告關于請求判令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立即向原告給付紅利1,871,491.35元的訴求，《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一百六十六條規定：“公司分配當年稅后利潤時，應當提取利潤的百分之十列入公司法定公積金。公司法定公積金累計額為公司注冊資本的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以不再提取。公司的法定公積金不足以彌補以前年度虧損的，在依照前款規定提取法定公積金之前，應當先用當年利潤彌補虧損。公司從稅后利潤中提取法定公積金后，經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還可以從稅后利潤中提取任意公積金。公司彌補虧損和提取公積金后所余稅后利潤，有限責任公司依照本法第三十五條的規定分配;股份有限公司按照股東持有的股份比例分配，但股份有限公司章程規定不按持股比例分配的除外。股東會、股東大會或者董事會違反前款規定，在公司彌補虧損和提取法定公積金之前向股東分配利潤的，股東必須將違反規定分配的利潤退還公司。公司持有的本公司股份不得分配利潤”。依照法律及公司章程規定，本案原告中信鴻泰置業雖基于投資關系取得利潤分配的期待權，但能否轉化為具體的利潤分配請求權，取決于被告長春中信物業董事會是否制定公司的利潤分配方案和彌補方案、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稅后是否盈利、該公司自2009年成立以來2015年以前年度的虧損是否彌補、法定公積金是否已提取等多項條件。本案原告中信鴻泰置業在無證據證明被告長春中信物業董事會已制定公司利潤分配方案和彌補方案、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稅后確實盈利、自2009年公司成立以來以前年度的虧損已彌補、法定公積金已提取的情況下，直接起訴請求判令被告長春中信物業向其分配利潤的訴求缺乏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本案原告關于被告北京中信物業根據被告東莞中海公司的安排和要求，成為被告長春中信物業的實際控制人并拒絕向原告進行分紅，從而侵害了原告權益，被告北京中信公司、被告東莞中海公司在本案中應承擔連帶責任的訴求無事實依據，也沒有法律依據，故不予支持。被告北京中信物業公司經本院合法傳喚未出庭參加訴訟，視為其放棄了當庭答辯和質證的權利。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百四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一百六十六條之規定，判決：駁回原告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

　　二審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改判支持上訴人訴訟請求。主要上訴理由為：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作為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的唯一股東，依據審計報告作出合法有效的股東決議要求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分配公司盈余，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對此無異議，人民法院應當支持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的請求。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不向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分配公司盈余是因為中信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中海地產東莞投資有限公司實際控制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故中信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中海地產東莞投資有限公司應承擔連帶責任。

　　二審法院查明事實：同一審法院查明事實。

終審法院認為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四條規定，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作為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的股東依法享有資產收益、參與重大決策和選擇管理者等權利。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有權請求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依法向其分配利潤。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四)》第十四條規定：股東提交載明具體分配方案的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的有效決議，請求公司分配利潤，公司拒絕分配利潤且其關于無法執行決議的抗辯理由不成立的，人民法院應當判決公司按照決議載明的具體分配方案向股東分配利潤。依據該條規定，人民法院判決支持股東關于公司向其分配利潤，需要考慮三個要件：存在有效的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該決議載明具體分配方案、公司拒絕分配利潤且其關于無法執行決議的抗辯理由不成立。就本案而言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于2016年7月25日形成的《關于2015年度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利潤分配方案的決議》其內容不存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二十二條第一款規定的違反法律、行政法規應認定無效的情形，應認定為有效股東會決議;該股東會決議按照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2015年度財務報表審計報告，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一百六十六條第四款規定將彌補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虧損和提取法定公積金后所余稅后利潤1，684，342.215元分配給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上述決議具體、明確，可供執行;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對上述股東會決議不持異議。基于以上三方面分析，本院認為應當判決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立即向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分配利潤1，684，342.215元。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四)》第十三條第一款規定：股東請求公司分配利潤案件，應當列公司為被告。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請求公司進行盈余分配，應向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主張，至于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所稱中信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中海地產東莞投資有限公司實際控制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并應對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未分配利潤承擔連帶責任，該項請求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的上訴請求部分成立;一審判決認定事實基本清楚，但適用法律錯誤，應予糾正。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四條、第二十二條第一款、第一百六十六條第四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四)》第十三條第一款、第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定，判決：一、撤銷長春凈月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人民法院(2017)吉0194民初262號民事判決;二、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于本判決送達后立即向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分配利潤1，684，342.215元;三、駁回上訴人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其他訴訟請求。

焦點問題探究

　　(一)股東通過訴訟的途徑請求公司分配利潤，應當以認誰為被告，可否列公司實際控制人為被告?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四條規定公司股東依法享有資產收益、參與重大決策和選擇管理者等權利。《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四)》第十三條規定股東請求公司分配利潤案件，應當列公司為被告。法庭辯論終結前，其他股東基于同一分配方案請求分配利潤并申請參加訴訟的，應當列為共同原告。從上述法律規定可知，股東有權請求公司分配剩余利潤，在起訴時，應當以公司為被告。本案中，原告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在請求利潤時，將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中信物業服務有限公司、中海地產東莞投資有限公司三公司列為共同被告，并要求其承擔連帶責任。根據公司法的規定，一般情況下，公司以自己獨立財產單獨承擔責任，公司實際控制人等并不會對公司利潤分配承擔連帶責任。人民法院在審理的過程中，認為原告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此項訴訟請求沒有法律依據，不應當得到支持并無不妥。

　　(二)股東利潤分配請求權的行使是否具有前提條件，在何種情況下才會得到法院的支持?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四)》第十四條規定股東提交載明具體分配方案的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的有效決議，請求公司分配利潤，公司拒絕分配利潤且其關于無法執行決議的抗辯理由不成立的，人民法院應當判決公司按照決議載明的具體分配方案向股東分配利潤。第十五條規定股東未提交載明具體分配方案的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請求公司分配利潤的，人民法院應當駁回其訴訟請求，但違反法律規定濫用股東權利導致公司不分配利潤，給其他股東造成損失的除外。從上述法律規定可知，股東請求公司分配利潤應當有效的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該決議載明具體分配方案、公司拒絕分配利潤且其關于無法執行決議的抗辯理由不成立三個基本條件，在此情況下，股東請求分配公司利潤的訴訟請求才會得到法院的支持。本案中，從人民法院查明的事實可知，長春中信城物業服務有限公司存在有效的公司利潤分配股東會決議、分配方案、且不具有不可執行的原因，最終人民法院判決支持長春中信鴻泰置業有限公司利潤分配請求于法有據。

裁判要點總結

　　(一)股東依法享有資產收益的權利，股東請求公司分配剩余利潤時，要以公司為被告。

　　(二)股東利潤分配請求權得到法院支持的前提條件是存在有效的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該決議載明具體分配方案、公司拒絕分配利潤且其關于無法執行決議的抗辯理由不成立。在此情下，法院才可能判決支持股東的利潤分配請求。

轉自： 公司與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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