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案情回顧
2010年7月16日,被告人萬道龍、徐愛霞得知自己剛出生4天的女兒萬某某被確診為梅毒攜帶者且治愈后將留有殘疾時,決定遺棄萬某某。當日下午,萬道龍將萬某某棄于黑龍江省寶清縣婦幼保健院北面路邊菜園內。因擔心過路行人發現抱走萬某某,萬道龍與徐愛霞商定將萬某某撿回扔到寶清縣人煙稀少的龍頭橋水庫。當晚,萬道龍駕駛摩托車載著萬某某前往龍頭橋水庫,途經寶清縣小城子鎮東泉村小西山時,發現山中有片林地,便將萬某某棄于林地后駕車回家。次日晨,一村民上山采蘑菇時發現尚存活的萬某某,將其救回并報案。
法院判決
被告人萬道龍、徐愛霞采用將出生僅4天的女嬰遺棄深山野林的手段,非法剝奪他人生命,其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指控罪名成立。二被告人系共同犯罪,在實施故意殺人犯罪過程中,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系犯罪未遂,可比照既遂犯從輕或減輕處罰。二被告人庭審中認罪態度好,有悔罪表現,酌情可以從輕處罰,對萬道龍辯護人提出的意見予以采納。據此,寶清縣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分別判處萬道龍有期徒刑四年、徐愛霞有期徒刑二年。
爭議焦點
本案問題的焦點是拒不履行扶養義務,將出生不久的女嬰遺棄在獲救希望渺茫的深山野林的,如何定性?本案的裁判理由指出,區分遺棄罪與以遺棄方式的故意殺人罪的關鍵點在于:行為人實施遺棄行為時,其是否考慮并給予了被害人獲得救助的機會。如果是,則可以遺棄罪定罪;否則,應當以故意殺人罪來定罪。也就是說,要考察被害人被遺置的環境和場所,能否使被害人處于一個可能在短時間內發生死亡結果的危險狀態之中。具體到本案,被告人萬道龍、徐愛霞獲悉自己剛出生4天的女兒罹患重病,不僅不予救治,反而狠心拋棄,先是遺棄在醫院附近的菜園里,因擔心過路行人發現并施救,又將女嬰載至深山野林中予以遺棄,二被告人不愿意讓女嬰獲救、希望女嬰死亡的主觀故意十分明顯。因此,本案以故意殺人罪定性是準確的。
專家觀點
行為人對他人具有扶養義務的前提下,能夠履行救助義務而不履行,拒絕救助而導致他人死亡的情形下,可能構成不作為的故意殺人罪,也可能構成遺棄罪。其中,非常重要的是行為人所負的作為義務的程度高低問題。一般而言,作為義務程度較高的,構成故意殺人罪;作為義務程度較低的,構成遺棄罪。在確定作為義務的強弱時,應結合具體的場景進行分析,需要考慮一些特定因素。需要考察的要素包括具體案件中他人的生命所面臨的危險的緊迫程度,生命對作為義務的依賴程度,行為人履行作為義務的難易程度,行為人的行為與死亡結果間關聯程度等,來確定是成立遺棄罪還是故意殺人罪。
罪名精釋
遺棄罪,是指負有扶養義務的人,對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拒絕扶養,情節惡劣的行為。故意殺人罪,是指故意非法斷絕他人生命的行為。實踐中以不作為方式實施的故意殺人罪與遺棄罪在外觀上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容易產生混淆。二者同屬于侵犯公民的人身權利的犯罪,但在性質和法益的侵害程度上相差較大。但二者并非是截然對立的關系。
遺棄罪的保護法益是被扶養人的生命、身體的安全。故意殺人罪與遺棄罪的區別在于,遺棄罪屬于抽象危險犯,故意殺人罪屬于具體危險犯。之所以認為遺棄罪是抽象危險犯,是因為如果將其視作具體危險犯,就要求行為人對于死亡的具體危險有認識,由此導致殺人故意與遺棄故意無法區別,會模糊故意殺人罪和遺棄罪的界限。換言之,遺棄無獨立生活能力、無自救力者,只要使其陷于生存上的困難,在生命、身體健康方面存在危險的,就有構成遺棄罪的可能。遺棄行為開始時,被害人并不都立即遭遇生存上的困難,如果尚未達到抽象危險的程度,就沒有必要對其給予刑罰。
從客觀上看,不作為的故意殺人罪與遺棄罪分屬于不同的犯罪類型。我國刑法所規定的遺棄罪是危險犯,不要求以實際上使被撫養人處于危險狀態為構成要件;故意殺人罪則是實害犯,要求出現他人死亡的實害結果。
此外,遺棄罪與故意殺人罪在主觀要件上也存在明顯差別,區分時需要考察行為人的主觀狀態與心理的具體狀況。遺棄罪的行為人只是不愿意履行扶養義務,僅僅對造成被害人的生命、身體的危險持希望或者放任態度;而故意殺人罪則要求行為人希望或者放任他人死亡結果的出現。當然,在具體的認定過程中,需要考察被害人被遺置的環境和場所,能否使被害人處于一個可能在短時間內發生死亡結果的危險狀態之中。如果存在這種危險,則宜認定為故意殺人罪,反之,則以遺棄罪論處。這是一種綜合的判斷,需要結合具體情形加以確定。
轉自北大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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