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最高院下發了《關于依法妥善審理民間借貸案件的通知》。

問大家一個問題，你還能不能記得，這是第幾個關于民間借貸的法律、解釋或規定？

老枉能想的到的，如民法通則、合同法、婚姻法司法解釋二、婚姻法司法解釋二的再解釋、夫妻共同債務認定的解釋、民間借貸涉嫌犯罪的解釋、民間借貸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然后才能輪到這個通知，都有關于民間借貸的規定。

想起了把崔永元折磨成抑郁癥的電影《手機》里，費老的一句話：有些問題很簡單，我們把它搞復雜了。古代“欠債還錢”四個字能解決的，咱們搞出這么多法律、法規、解釋、適用、規定、通知。

應該說，法律越完善，審案越容易，因為規則更明確了。但作為一個老判官，我怎么覺得簡單的民間借貸案件，現在怎么越來越難審了呢！

比如通知里，民間借貸舉證借條還不行，還應結合款項來源、交易習慣、經濟能力、財產變化情況、當事人關系以及當事人陳述等因素綜合判斷借款是否發生的事實。

這個審查，有點難！當事人，當事人，當時你才認識這個人，你怎么知道他的經濟狀況，收入來源、經濟能力呢？他開了一個小廠子，你怎么知道它是賺是賠？

比如審理案件中經常遇到，借條10萬，銀行轉賬憑證8萬，問為什么，原告說那2萬是現金交付，被告說是把2萬利息直接寫入本金，不應支持。你說，這樣的支持還是不支持？

至于財產變化，更是難查，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今天早上已經跑路的老板，昨天還在裝一擲萬金的大哥大。我們能看到的永遠是表象，因為咱又不是他的管家。

當判官，最害怕的就是聽到“妥善”，如果一個文件中出現妥善，必然有模棱兩可的規定；如果一個領導說讓你妥善，一定是不想給你擔責任；裁判沒啥問題被追究責任，一定是說你沒妥善導致信訪了。

其實這一通知就是針對高利貸、套路貸問題的，高利貸的方式確實不少，比如直接抽頭、利息直接計入本金等，套路貸套路更多，將非法行為合法化。

但，借款人真不知道那是高利？那是套路？除非他是個傻子，不會數學，分不清數字哪個大，借款8萬，向人家出具10萬的借條，還以為自己占了便宜。

明知道是坑，為什么往里跳？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些人要么信譽不好，要么沒有經濟實力擔保，要么就是在拆東墻補西墻，向銀行借不來錢，親朋好友不愿意借，只能向這些人借。

我恨那些放高利貸的人，他們搞亂了這個社會，但我對這些自愿跳坑的借款人也同情不起來，他們在借款時什么條件都敢答應，在法庭上又哭喪個臉：我是弱者，要保護我，

如果打了借條也不算數，那么民事行為能力從何說起？保護來保護去，反而縱容了這種現象，養出了一大批巨嬰，自己往火坑里跳，又不想死，拼命掙扎。

這幾年隔壁愛搞“一律”，比如酒駕一律拘留、工商稅務電話一律掛斷等。不就是打擊高利貸嗎，也搞幾個“一律”，比如超過銀行貸款利率的一律不保護、出具借條的一律按借條金額支持、借款人為一人的一律不支持為夫妻共同債務……

如果我們用“妥善”把有些問題搞得模棱兩可，就更沒辦法引導社會遵守相應的規則，一個簡單的問題就會越來越復雜，本來明晰的證據就會變得越來越模糊，案件也會越來越難辦。

作者 | 枉議然 來源 | 法語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