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黑龍江省墾區工商行政管理局紅興隆分局，住所地黑龍江省友誼縣。

再審申請人(一審第三人、二審上訴人)姜允濤。

再審申請人(一審第三人、二審上訴人)姜允雙。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李健。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宋廣南。

原審第三人姜英杰。

李健、宋廣南訴黑龍江省墾區工商行政管理局紅興隆分局（下稱紅興隆工商局）工商行政登記一案，紅興隆工商局、姜允濤、姜允雙不服黑龍江省農墾中級法院(2017)黑81行終12號行政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并于2017年10月10日對各方當事人進行了詢問。紅興隆工商局的委托代理人姜波、朱曉琳，姜允濤及姜允雙的委托代理人張春生，李健、宋廣南、姜英杰到庭參加詢問，本案現已審查終結。

2012年6月5日，紅興隆工商局將李健、宋廣南分別持有的黑龍江紅興隆農墾振達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下稱振達公司）70%和30%股份變更登記為姜允濤、姜允雙持有。2015年5月22日，紅興隆工商局對李健、宋廣南撤銷變更登記的申請作出不予撤銷的答復。李健、宋廣南認為紅興隆工商局辦理的振達公司股權變更登記違法，請求依法撤銷該行政行為。紅興隆工商局辦理振達公司股權變更登記的主要材料即股東會決議、股權轉讓協議上的股東李健、宋廣南簽名經過哈爾濱市第一醫院司法鑒定中心鑒定，認定并非本人書寫。

一審法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六條規定，人民法院審理行政案件，對行政行為是否合法進行審查。故本案僅對被訴行政行為的合法性進行審查。紅興隆工商局系黑龍江省農墾紅興隆工商行政主管部門，負有轄區內工商登記等法定職責。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登記管理條例》《公司登記管理條例實施細則》《內資企業登記提交材料規范》相關規定，依據公司法作出的變更決議及股東雙方簽署的股權轉讓協議是股東股權變更登記的必需材料。紅興隆工商局對振達公司股權作出變更登記時，對申請材料進行形式審查并不違反法律規定，但依據的主要材料即原股東會決議及股權轉讓協議系虛假材料，屬行政行為主要證據不足，依法應予撤銷。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七十條第（一）項之規定，判決撤銷紅興隆工商局2012年6月5日對振達公司作出的股權變更登記行為。

二審法院認為，紅興隆工商局作為工商登記機關，具有依法履行工商行政登記的法定職責。對行政相對人提交的變更登記申請文件進行形式審查，但并不排除對其進行真實性審查。本案中股權變更決議及股東雙方簽署的股權轉讓協議，是股權變更登記的必需文件，因該文件經鑒定為虛假材料，致使紅興隆工商局據此作出的行政行為主要證據不足，依法應予撤銷。關于本案是否超過起訴期限問題，該問題已被（2016）黑81行終69號行政裁定所確定，各上訴人的上訴理由沒有法律依據，不能成立，依法不予支持。

紅興隆工商局申請再審稱，1.原審法院將民事行為（變更登記股東會決議及股權轉讓協議的虛假簽字）作為行政判決依據，來判斷行政許可的正確與否，混淆了民事法律關系與行政法律關系，故而作出的判決是錯誤的。雙方爭議的起因是公司股東內部矛盾，而非工商登記機關變更登記審查錯誤，雙方應當通過民事訴訟解決爭議。2.工商登記機關對所提供的登記材料只作形式審查，無法審查民事行為效力。所以紅興隆工商局在變更雙方未提出異議且進行了簽字比對相似的情況下，應當認定行政行為合法。至于公司法定代表人提供的材料是否虛假與工商登記機關無關。3.李健、宋廣南在2014年4月24日就知道了變更登記的事實，根據修改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三十九條之規定，李健、宋廣南的起訴已經超過了三個月的起訴期限，應予駁回。原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不當，應予撤銷。

姜允濤申請再審稱，李健、宋廣南不是振達公司的股東，李健的父親李甲在黑龍江省紅興隆農墾公安局的訊問筆錄中曾經說明，振達公司的實際股東是李甲、李某某和許某某，李甲是振達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因李甲拖欠姜英杰的工程款，自愿將振達公司轉讓給姜英杰。股權轉讓協議中李健、宋廣南的簽字雖然不是本人所簽，但有可能是振達公司實際控制人李甲所簽。原審認定事實不清，請求撤銷原審判決，駁回李健、宋廣南的訴訟請求。

姜允雙的再審申請理由及請求與姜允濤一致。

李健辯稱，姜英杰利用擔任振達公司法定代表人的有利條件，持偽造的有李健、宋廣南簽字的股東會決議和股權轉讓協議，辦理振達公司股權變更登記，非法侵犯了李健、宋廣南的公司股權。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予以維持。

宋廣南的答辯意見與李健一致。

姜英杰的陳述意見與姜允濤、姜允雙一致。

本院認為，本案涉及如下焦點問題：

起訴期限問題。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四十一條第一款規定：“行政機關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未告知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訴權或者起訴期限的，起訴期限從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知道或者應當知道訴權或者起訴期限之日起計算，但從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具體行政行為內容之日起最長不得超過2年”。本案中，紅興隆工商局作出股權變更登記時并未告知李健、宋廣南的訴權及起訴期限，故李健、宋廣南的起訴期限為從知道行政行為之日時起兩年內。根據紅興隆工商局于2014年4月24日的詢問筆錄，可以認定李健、宋廣南知道股權變更登記的時間為2014年4月24日，其于2015年9月16日提起行政訴訟，并未超過起訴期限。修改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三十九條規定的三個月起訴期限，是行政機關告知了當事人訴權及起訴期限時所適用的規定，本案并不適用。

紅興隆工商局作出的股權變更登記是否合法問題。

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登記管理條例》《內資企業登記提交材料規范》的相關規定，辦理公司股東變更登記的，需要提供公司變更登記申請書、股權變更協議、公司營業執照副本等材料。本案中，紅興隆工商局提供的股權變更登記材料中沒有振達公司營業執照副本，被訴股權變更登記行為存在瑕疵。同時，股權變更協議也是股權變更登記的基礎材料，是行政訴訟中證明行政行為合法性的證據，人民法院應當按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行政訴訟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的相關規定對其進行審查。紅興隆工商局認為對股權變更協議的審查混淆了民事法律關系與行政法律關系的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本案中，紅興隆工商局提交的股權轉讓協議、股東會決議中李健、宋廣南的簽字并非本人所簽，紅興隆工商局據此作出的股權變更登記行為違法。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登記管理條例》《企業登記程序規定》，并參考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公司登記行政案件若干問題的座談會紀要》的相關規定，工商部門對公司登記并非僅作形式審查，而應當進行審慎審查。即要求登記人員應該做到主觀上無過錯，客觀上做到法律法規所要求的審查標準，并且作出與其職責和能力相符的必要審查。本案紅興隆工商局并未提供李健、宋廣南在該局辦理注冊登記時存檔的簽名，故無法認定該局是否對李健、宋廣南的簽名與存檔簽名進行了比對，是否履行了審慎審查的義務。

《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七十條第（一）項規定：“行政行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判決撤銷或者部分撤銷，并可以判決重新作出行政行為：（一）主要證據不足的?！睂τ谛姓袨樽C據是否確實充分的審查，不僅要審查行政機關作出行政行為時是否已經盡到了審慎審查義務，而且要審查行政行為作出時查明的事實與真實情況是否相符。如果行政行為依據的基本證據不真實，導致行政行為的結果可能存在錯誤的，即使行政機關已經盡到了審查義務，也應當認定行政行為違法，否則將會使結論錯誤的行政行為法律效力得以保留，不利于行政爭議的解決。但如果行政機關已經盡到了審查義務，可以不承擔行政賠償責任。紅興隆工商局關于“已經盡到審查義務，行政行為合法”的主張不能成立。

三、關于本案裁判方式問題。參考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公司登記行政案件若干問題的座談會紀要》的規定，公司法定代表人、股東等以申請材料不是其本人簽字或者蓋章為由，請求確認登記行為違法或者撤銷登記行為的，如果能夠證明原告此前已明知該情況卻未提出異議，并在此基礎上從事過相關管理和經營活動的，人民法院對原告的訴訟請求一般不予支持。本案中，如果能夠查明振達公司的原股東在股權變更登記前已經知道并認可股權變更登記，并在此基礎上從事了相關活動，可對李健、宋廣南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但本案沒有證據證明振達公司的登記股東李健、宋廣南在股權變更登記前已經知曉了股權變更情況。另外本案存在振達公司工商登記股東與實際出資人不一致問題，案外人李甲曾表示振達公司的實際股東為李甲、李某某、許某某，但無相關證據，故本院尚無法確定振達公司的實際出資人。且因相關證據不足，本院亦無法確定案外人李甲、李某某、許某某是否與姜英杰達成股權轉讓協議，相關糾紛應通過其他途徑解決。故關于姜允濤、姜允雙“振達公司原真實股東李甲同意股權轉讓，應駁回李健、宋廣南的訴訟請求”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

綜上，紅興隆工商局、姜允濤、姜允雙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九十一條的規定，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十四條之規定，裁定如下：

駁回黑龍江省墾區工商行政管理局紅興隆分局、姜允濤、姜允雙的再審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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