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中的過錯認定

裁判要旨

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中，當事人違反車輛和駕駛人管理方面的規定的違法行為不應認定為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中的過錯，當事人違反了交通通行的規定，且該違法行為與交通事故的發生之間具有因果關系時方可認定為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中的過錯。

——安徽蚌埠中院判決徐愛芹訴朱士嶺等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案

 案情

2015年10月22日，朱士嶺駕駛皖F牌照重型半掛牽引車、牽引贛K牌照（掛）號重型平板半掛車，沿省道S101線由北向南行駛至203KM＋50M處時，與前方同方向行駛的王奎虎醉酒后駕駛的兩輪輕便摩托車相撞，致使王奎虎摔落地面，后被由北向南行駛的王建軍駕駛的豫H牌照重型廂式貨車碾壓，造成王奎虎死亡、皖F牌照重型半掛牽引車及兩輪輕便摩托車受損的交通事故。

經司法鑒定，無法確定兩臺肇事車中哪一臺車所致的損傷為致死性損傷。此起交通事故經安徽省固鎮縣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隊認定，朱士嶺負本起交通事故的同等責任，王建軍負本起交通事故的同等責任，王奎虎無責任。

朱士嶺系皖F牌照重型半掛牽引車的實際所有人，該車掛靠在淮北市平運運輸有限公司名下，牽引車在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淮北市分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及不計免賠三者商業險；王建軍系豫H牌照重型廂式貨車的實際所有人，該車掛靠在焦作市黃河集團汽運公司名下，并在中國平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焦作中心支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及不計免賠第三者商業險。本起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

事故發生后，王奎虎的近親屬徐愛芹等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決朱士嶺、淮北市平運運輸有限公司、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淮北市分公司、王建軍、焦作市黃河集團汽運公司、中國平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焦作中心支公司賠償死亡賠償金等各項損失共計61萬余元。

裁判

安徽省固鎮縣人民法院認為，王奎虎醉酒駕駛行為不是本起事故發生的原因，判決人保淮北市分公司及平安財保焦作中心支公司分別賠償徐愛芹等各項損失343613.5元、233613.5元，合計577227元。

人保淮北市分公司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蚌埠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本案沒有證據證實王奎虎的違法駕駛行為與本案事故發生具有因果關系，遂判決上述兩保險公司各賠償徐愛芹等各項損失288613.5元，合計577227元。

評析

我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一條指明其立法目的，即為了維護道路交通秩序，預防和減少交通事故，保護人身安全，保護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的財產安全及其他合法權益，提高通行效率。

本案爭議的主要焦點為王奎虎醉酒駕駛行為是否構成過錯，是否應據此分擔部分責任。

1.民法上對過錯的理解

司法實踐中，對于過錯的認定采取客觀的標準，客觀的標準包括兩個方面的含義：一方面，行為人的過錯雖系主觀心理狀態，但是只能通過客觀的外化的行為進行判斷；另一方面，行為人的智力水平、主觀認識能力、判斷能力等方面各不相同，但是民法中的人是抽象的，過錯的判斷并不考慮個體的具體的差異，在交通事故中同樣的行為，不考慮個人駕駛水平和天賦，均應作同樣的評價，因此機動車未予登記、駕駛人未取得駕駛證等違反車輛和駕駛人管理方面的規定的違法行為亦應在認定過錯時不予考慮。

2.行為與交通事故之間不具備民法上的因果關系

根據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理論，各構成要件是一個有機的統一體，無論是侵權人的過錯行為認定，還是受害人的過錯行為認定，均必須符合因果關系的構成要件。違反車輛和駕駛人管理方面的規定與交通事故的發生不具有侵權責任上的因果關系，該違法行為與損害后果之間不符合“無此行為，必不生此損害；有此行為，通常即生此種損害”的相當因果關系判斷標準。舉例而言：有駕駛證的人駕駛車輛并不一定就不發生交通事故，無駕駛證的人駕駛車輛不一定就發生交通事故；同一駕駛員駕駛未予登記的機動車不一定就發生交通事故，駕駛已登記的機動車不一定就不發生交通事故。

3.處罰違法行為與認定侵權責任的社會功能不同

侵權責任法屬于私法的范疇，其規制的是平等主體之間的權利和義務關系，雖然侵權責任亦具有預防和制裁侵權行為的作用，但其主要目的在于填平被侵權人所遭受的損失，是一種補救性質的責任。對道路交通安全違法行為進行及時糾正和處罰是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的職責，其處罰不以產生交通事故并導致人身財產損害為前提，與侵權責任相比，其更具有前瞻性，對交通事故的發生具有更強的預防作用。

4.因果關系認定過錯符合立法精神

侵權責任法第六條第一款規定：“行為人因過錯侵害他人民事權益，應當承擔侵權責任。”該條款是對過錯責任原則的規定，從其表述上看，很明顯過錯與他人民事權益受到侵害必須具備因果關系。本案中王奎虎醉酒后駕駛的兩輪輕便摩托車屬違反了駕駛人管理方面的規定，醉酒駕駛確屬比較嚴重的違法行為，但是醉酒駕駛本身并不會產生交通事故，與交通事故之間并不具有因果關系，在沒有證據證明王奎虎有其他違反交通通行規范的情況下，法院認定王奎虎在該侵權責任糾紛中無責任是正確的。

本案案號：（2015）固民一初字第01999號，（2016）皖03民終63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