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施工人未在決算書上簽字，但依據該決算書主張工程款的，視為對決算書的追認

裁判要旨：建筑工程決算書用于確認建設工程的相關工程量和工程價款，屬于事實問題，由當事人共同確認即可。但是，確認行為并不必須表現為同時在決算書上簽字，當事人可以在一方確認后確認。因此，實際施工人未在轉包人出具的決算書上簽字確認，但事后依據該決算書起訴并主張工程款的，視為對決算書的追認，應當以該決算書確認相關事實。

相關案例：

河南逸泉置業有限公司、鄭州昱翔房屋建設有限公司等與朱寶增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

河南省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15）鄭民再終字第103號

　　朱寶增與河南逸泉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逸泉公司）、鄭州昱翔房屋建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昱翔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河南省鄭州市管城回族區人民法院于2012年12月10日作出（2011）管民二初字第1481號民事判決，逸泉公司和昱翔公司不服提起上訴，本院于2014年8月7日作出（2013）鄭民四終字第104號民事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逸泉公司和昱翔公司不服，向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再審申請。2015年2月15日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15）豫法立二民申字第219號民事裁定，指令本院再審本案。本院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逸泉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孫阿欣，昱翔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崔彥紅，朱寶增的委托代理人李鵬輝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朱寶增起訴請求法院判令昱翔公司支付工程款2575700.66元及逾期付款的利息278175.67元，共計2603516.33元；逸泉公司在欠付工程款范圍內承擔連帶責任；本案訴訟費由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承擔。

　　一審查明，2007年8月19日，昱翔公司（承包人）與逸泉公司（發包人）簽訂《建設工程合同》。合同主要約定：逸泉公司把劉南崗村安置工程住宅樓（10某樓、11某樓、16某樓、18某樓、19某樓、20某樓、21某樓、22某樓）的土建及水電安裝工程以合同價貳仟伍佰伍拾萬（25500000）元發包給昱翔公司；開工日期為2007年8月19日，竣工日期為2008年3月19日。合同專用條款第23.2條約定，合同價款按建筑面積每平方米660元；第26條約定，工程款（進度款）支付的方式和時間為施工方墊資三層，三層結頂后按已完工程量70%付款，主體結頂后按已完工程量70%付款。進入安裝工程后，付安裝工程費用的50%，余款工程驗收后再付至工程總造價70%，工程竣工后一個月辦理決算，決算后工程款付95%，留5%作為工程保證金，保修期滿后一次性結清；第32.6條約定，2008年3月19日之前竣工驗收；第47條補充條款約定，材料調整價格塑鋼窗投標價每平方150元，甲方選廠家訂貨以每平方150元價格撥給施工單位，安裝費已包括投標價當中，鋼材調整按投標月份市建委公布價為基數，施工中按實際使用時間市建委發布欄頭價為參考數，超出投標月份價5%以上部分，甲方給予調整。建設工程施工合同通用條款九條竣工驗收與結算條款約定，發包人收到竣工驗收報告后28天組織有關單位驗收，并在驗收后14天內給予認可或提出修改意見；工程竣工驗收通過，承包人送交竣工驗收報告的日期為實際竣工日期；發包人收到承包人竣工驗收報告后28天內不組織驗收，從第29天起承擔工程保管及一切意外責任。合同附件一《承包人承攬工程項目一覽表》加注：“暫按投標公司計算面積填寫，竣工后按實際面積決算。”2007年9月10日，昱翔公司向朱寶增出具了內容為“茲委托朱寶增負責劉南崗拆遷安置工程16某、18某樓的整體施工工作”的授權委托書。2007年12月31日，為了明確朱寶增和昱翔公司在劉南崗拆遷安置工程16某、18某樓的整體施工過程中的權利義務，朱寶增（承包方、乙方）與昱翔公司（發包方、甲方）簽訂《建設工程內部協議》，協議主要約定：1、甲方昱翔公司把其承包的劉南崗拆遷安置工程16某、18某樓工程以包工包料方式發包給乙方朱寶增施工；2、工程概況及具體細則詳見總合同（昱翔公司與逸泉公司簽訂建設工程合同）；3、總造價暫按717.54萬元；4、總造價以工程竣工后決算價為準；5、乙方按工程總造價的1%作為管理費上交甲方，甲方按工程總造價全額代扣、代交稅務部門有關規定的營業稅及所得稅的稅款；6、甲方按進度撥付工程進度款，具體付款辦法按2007年12月5日逸泉置業付款辦法執行；7、本協議一經簽字即生效，雙方均應認真執行，否則將賠償因違約給對方造成的一切損失。該協議除上述約定外還對費用的支出、不可抗力等其他內容作出了相關約定。協議簽訂后，朱寶增遂組織人員進行施工。施工過程中，朱寶增根據發包方的需要對其施工的16某、18某樓的土建、安裝部分工程量進行了變更，增加土建材差和安裝材差部分的工程款2476930.66元。昱翔公司陸續支付朱寶增工程款6686231.58元（已扣3.4%的稅金及1%的管理費），并代朱寶增支付材料款390398.42元。2009年7月28日、2009年8月8日由建設單位、監理單位、施工單位分別對朱寶增實際施工的18某、16某住宅樓工程質量進行了分戶驗收并頒發驗收合格證書。2011年5月12日，昱翔公司針對增加的工程出具建筑工程決算書載明：劉南崗村安置住宅16某、18某樓工程造價2476930.66元（其中土建變更造價1513568.19元、安裝變更造價70394.37元、土建材差767171.40元、安裝材差125796.70元）。現朱寶增負責施工的該16某、18某住宅樓已分別交付安置村民居住使用至今。朱寶增提起訴訟認為原協議分包價為7175400元，變更部分工程量后增加工程款2476930.66元，其在施工過程中及工程結束后共收到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支付款項計7076630元，剩余工程款2575700.66元至今未付。雙方引起爭訴。另查明，朱寶增未取得建筑施工企業資質。以上事實，有當事人提供的證據材料及庭審筆錄等在案佐證。

　　一審法院認為：承包人未取得建筑施工企業資質或者超越資質等級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朱寶增未取得建筑施工企業資質，其與昱翔公司簽訂的《建設工程內部協議》無效。但朱寶增施工的建筑工程已經逸泉公司驗收合格且已投入使用，朱寶增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的訴訟請求，原審法院予以支持。驗收合格證書載明的18某、16某住宅樓工程質量的驗收日期分別為2009年7月28日、2009年8月8日，合同專用條款明確約定工程竣工后一個月辦理決算，決算后工程款付95%，另5%作為工程保證金，保修期滿后一次性結清。協議約定工程分包價7175400元，施工中變更部分工程量后增加工程款2476930.66元，合計總造價為9652330.66元，扣除昱翔公司已向朱寶增支付的工程款6686231.58元及代付的材料費390398.42元，余款2575700元，扣除3.4%的稅金及1%的管理費后剩余2462369.2元。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應向朱寶增支付剩余工程款2462369.2元，對朱寶增超出部分的訴訟請求，法院不支持。因昱翔公司未按照約定的期限支付工程款，故其應當向朱寶增支付利息損失。朱寶增要求昱翔公司從2010年2月1日起至2012年7月6日止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的標準向其支付利息，并未超出上述協議約定的范圍，故朱寶增的該項訴訟請求，證據充分、理由正當，予以支持。因朱寶增所施工的工程昱翔公司已出具決算書，且已交付使用，昱翔公司應將剩余工程款及增加和變更工程部分的工程款支付朱寶增，故昱翔公司關于剩余工程款及增加和變更工程部分的工程款因建設方未與其決算而無法支付朱寶增的辯稱意見，不予采信。逸泉公司作為發包方應對上述工程欠款在其欠付工程價款范圍內承擔連帶責任。逸泉公司關于逸泉公司與昱翔公司還未進行決算完畢，且逸泉公司與朱寶增之間沒有合同關系。故逸泉公司不應承擔責任的辯稱理由不足，法院不予采信。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第一款、第一百零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第十七條、第十八條、第二十六條及相關法律法規之規定，經原審法院審判委員會研究決定，判決：一、昱翔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朱寶增工程款人民幣2462369.2元及利息（以2462369.2元為基礎，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從2010年2月1日起計算至2012年7月6日止）；二、逸泉公司對上述債務在其欠付工程款范圍內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三、駁回朱寶增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的，應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九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29631元，由昱翔公司負擔25482元，由朱寶增負擔4149元。

　　二審查明的事實除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外，另在二審案件審理過程中，朱寶增認可昱翔公司向朱寶增支付工程款40萬元和應從昱翔公司支付工程款中扣除案件執行款172234.42元。

　　二審認為，由于朱寶增未取得建筑施工資質，朱寶增與昱翔公司簽訂的《建設工程內部協議》無效。朱寶增施工的建筑工程已經驗收合格且已投入使用，朱寶增作為實際施工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應當予以支持。驗收合格證書證明18某、16某住宅樓已驗收合格，業主簽收單證明該工程已投入使用，原審認定18某、16某住宅樓工程質量合格且已投入使用認定事實清楚。昱翔公司針對增加的工程出具建筑工程決算書上并加蓋有昱翔公司的簽章，應當予以認定。昱翔公司未按約定支付工程款，朱寶增要求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支付利息符合法律規定。逸泉公司上訴稱一審中提供了第三方造價公司報告應當作為工程造價的依據，但由于第三方造價是逸泉公司單方委托作出的，不能作為工程造價的依據。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上訴稱一審工程量未經鑒定程序違法，由于一審中朱寶增一直不同意鑒定，而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要求鑒定卻未交納鑒定費，一審程序合法。逸泉公司答辯稱代付的材料費幾十萬元，但未提供足夠的證據予以證明，本院不予支持。綜上，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審判程序合法，實體處理適當。但在二審中朱寶增認可昱翔公司向朱寶增支付工程款40萬元及昱翔公司支付案件執行款172234.42元應從未支付的總的工程款2462369.2元中扣除，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應向朱寶增支付剩余工程款1890134.78元。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八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定，判決：一、變更原審判決第一項，即將“鄭州昱翔房屋建設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朱寶增工程款人民幣2462369.2元及利息（以2462369.2元為基礎，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從2010年2月1日起計算至2012年7月6日止）；”變更為“鄭州昱翔房屋建設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朱寶增工程款人民幣1890134.78元及利息（以1890134.78元為基礎，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從2010年2月1日起計算至2012年7月6日止）”；二、維持原審判決第二項即“逸泉公司對上述債務在其欠付工程款范圍內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和第三項“駁回朱寶增的其他訴訟請求”。二審河南逸泉置業有限公司預交的案件受理費11438元，由河南逸泉置業有限公司負擔；二審鄭州昱翔房屋建設有限公司預交的案件受理費11438元，由鄭州昱翔房屋建設有限公司負擔。

　　逸泉公司再審訴稱：1、2011年5月12日，昱翔公司針對增加的工程出具的決算書是昱翔公司的單方行為，該報告必須經逸泉公司的審核認可，才具有法律效力，故原審據此作出認定，是不成立的；2、一審未依法鑒定，二審在事實不清，一審程序違法的情況下，未發回重審，故原審程序違法，判決錯誤，請求撤銷原審判決，依法裁判。

　　昱翔公司再審訴稱：1、2011年5月12日出具的建筑工程決算書是昱翔公司對逸泉公司決算時使用的，是單方行為，非對朱寶增出具，所以對朱寶增不產生效力。2、朱寶增施工的16某、18某樓，因施工工期及決算數額與逸泉公司的決算誤差較大等原因造成昱翔公司未能與逸泉公司完成決算，但是逸泉公司已支付的工程款，昱翔公司扣除稅金及管理費外已經全部支付給朱寶增，且朱寶增在施工中所欠他人的材料款，也由昱翔公司承擔責任，至今共墊付五十余萬元，故昱翔公司不欠朱寶增任何款項，更不應該向其支付工程款。3、昱翔公司和朱寶增是一方的，朱寶增并非給昱翔公司施工，昱翔公司既不是發包方，又不是建設工程的所有人，受益人，所以不應由昱翔公司向朱寶增支付工程款。4、申請鑒定涉案工程增加部分的工程造價。綜上，請求撤銷原判，改判昱翔公司不承擔付款責任，駁回朱寶增對昱翔公司的全部訴訟請求。

　　朱寶增辯稱：1、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十六條之規定，原判逸泉公司在其欠付工程款范圍內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依法有據；2、昱翔公司明知并認可朱寶增實際增加的工程量；3、涉案工程已于2009年7月28日和8月8日驗收交付，工程質量合格，且已被實際居住使用；4、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至今未決算，逸泉公司不決算的目的是惡意拖欠工程款，在逸泉公司不決算的情況下，昱翔公司確認了變更增加的工程款，并出具了決算書，就表明其對朱寶增所完成的增加的工程量的認可。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

　　本院再審經審理查明的事實與原審認定的事實一致。

　　本院再審認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26條規定：“實際施工人以轉包人、違法分包人為被告起訴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受理。實際施工人以發包人為被告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可以追加轉包人或者違法分包人為本案當事人。發包人只在欠付工程價款范圍內對實際施工人承擔責任。”本案中，實際施工人朱寶增請求轉包人昱翔公司支付工程款，請求發包人逸泉公司在欠付工程價款范圍內承擔連帶責任，符合法律規定。昱翔公司關于朱寶增不應向其主張工程款的再審理由不予支持。2011年5月12日，昱翔公司針對增加的工程出具建筑工程決算書載明：劉南崗村安置住宅16某、18某樓工程造價2476930.66元，該決算書上加蓋有昱翔公司的簽章，系其真實意思表示，是對該決算書的確認，雖無朱寶增的簽字確認，但朱寶增事后依據該決算書向昱翔公司主張工程款是對該決算書的追認，故原審法院據此確認涉案工程變更部分的工程價款，并無不當。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關于鑒定涉案工程變更部分工程量的再審請求，因一審中朱寶增提供2011年5月12日昱翔公司出具的建筑工程決算書證明涉案工程變更部分的工程價款，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對該決算書不予認可，雖要求鑒定，但在法院將案件移送司法鑒定部門后，其遲遲不交納鑒定費的行為應視為放棄，又因其在二審程序中亦未提出司法鑒定申請，現昱翔公司和逸泉公司又申請司法鑒定，本院不予準許。綜上所述，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予以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判決如下：

　　維持本院（2013）鄭民四終字第104號民事判決。

來源：北大法律信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