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確起草一份應收賬款質押確認通知

　　應收賬款質押是一種操作簡便的物上擔保方式，對于權利人來說，其具有物權效力，能獲得排他性的優先受償，效力上優于人的擔保。同時，相對其他物上擔保，其辦理起來也十分快捷方便，成本低，效率高，故深受市場喜愛。

　　但實務操作中，容易為質權人忽視的一個重要問題是通知次債務人的問題。即在完成應收賬款質押登記，權利已經生效后，是否有必要通知次債務人(即提供擔保的質押人的債務人，其具有向質權人付款的義務)以及如何通知的問題。

通知的重要性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原則上物權的設立并不需要通知義務人，而且當前有效的應收賬款質押規則中也未要求質權人通知次債務人。

　　其次，從實務角度分析，最高院(2012)民申字第1019號和上海二中院的(2015)滬二中民六(商)終字第444號判決均認為對次債務人的通知并不是債權質押的生效要件，而僅僅是“質權人能否向出質的債務人收取債權的條件”，“其取得了債務受領人的法律地位，可以代油匯公司請求燃料公司向自己做出給付” [1]。

　　但是，從我們現有的實踐經驗以及案例分析的結果來看，如果質權人不通知次債務人或通知的很晚，一旦發現權利有瑕疵或者次債務人已經履行了付款義務，質押權就會面臨滅失的重大風險，質權人就會特別被動，而且很難通過后期工作以及司法途徑予以救濟。換言之，質權人通知次債務人，盡管在法律上不是必須要做的前置程序，但從有效保護權利人權益角度考慮，是非常有價值和必要性的一項工作內容，我們強烈建議質權人盡早發出相應的通知。

通知應具備的內容

　　為了使通知產生良好的法律效力，根據我們多年的實踐，應當充分注意以下幾點：

　　1. 被質押應收款對應的基礎債權的基本信息完善，與登記內容一致

　　從現有多個案例實踐來看，應收賬款質押登記應當將其對應的基礎債權的基本信息予以詳細記載，且必須達到足以使應收賬款特定化的要求(詳見我們此前的文章《從判例探究無法實現應收賬款質權的首要原因》和《如何實現應收賬款質押權——從最高院第53號指導案例說起》，輸入703即可調取該篇)。

　　因此，已經公示的，被質押應收賬款及所對應的基礎債權的基本信息是否真實、完整、正確就是需要次債務人確認的第一項要務。只要次債務人確認相關的被質押應收債權的基本信息和登記公示的信息一致，且能特定化相關的基礎債權，次債務人日后想要否認其有真實的付款義務就會變得十分困難。

　　此外，即便通過發出通知的方式獲悉相關的登記有差錯，質權人也將獲得更多的時間來予以修正和完善登記及質押權。在極端情況下，質權人也將最早獲知被質押的應收賬款存在問題，并進而可以及時采取補救和保全措施。

　　相反，如果沒有在通知中要求次債務人確認登記的信息與基礎債權一致，那么，一旦發生爭議，在通常是由質權人承擔證明登記的權利有效的情況下，質權人就會因登記信息與基礎債權信息不一致而陷入非常被動的情形。

　　2. 確認基礎債權真實

　　根據我們的實踐經驗，實務中，導致應收賬款質押不能有效受償的第一大原因是被質押的債權不真實。

　　由于實務中一旦被質押的債權真實性在各方間形成爭議，司法機關通常會認為核實基礎債權真實的義務在質權人[2]，故對于質權人來講，發給次債務人的通知的核心內容就應是要求次債務人確認相關被質押債權真實有效。

　　這種對真實性的確認，除了通常意義上理解的債權債務關系真實(例如有真實的貿易背景)外，特別值得重視的還有兩點：

　　應要求次債務人確認基礎債權協議上的印章是其真實印章;

　　應要求次債務人確認締結基礎債權的行為對其有約束力，如有代理人或員工經辦相關事務，次債務人應一并對其簽約的行為予以認可。

　　但這種證明，并不意味著質權人需要對債權的所有細節，包括履行情況進行實質性的核查和完全的控制。最高人民法院在(2013)民申字第655號民事裁定書中即表明質權人需要和次債務人去核對和確認債權的真實性，但這種核對和確認是形式上的，而不是實質性的審查和核實。

　　3. 確認被質押的權利可被合法質押

　　此外，質權人還需要關注被質押的權利本身是否屬于可以進行質押的應收賬款，是否可能會出現導致質押無效的情形。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在(2014)贛民二初字第24號民事判決書中即指出“本案作為質押物的應收賬款即租金在簽訂質押合同時已被人民法院扣留并提取，依法不能質押，故《應收賬款質押合同》因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而無效”。

　　也就是說，通知中應當要求次債務人確認相應的被質押應收賬款是合法的可質押的權利。同時，通知的文字應起到，即便被質押的應收賬款存在不能被質押或質押可能無效的瑕疵，次債務人也將因此承擔相應違約責任的效果。

　　4. 確認應收款仍然有效續存

　　此外，通知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內容應是要求次債務人確認被質押的應收賬款仍未實際支付，仍有效續存。

　　其理由在于應收賬款本身屬于權利質押，被質押實質上是付款請求權。故一旦相應的債權已被實際清償，則被質押的付款請求權也隨之被消滅，相當于質物已經滅失，質押自然也就被消滅了。

　　此外，由于現行法律并未規定基礎債權項下付款請求權被質押后次債務人繼續向質押人清償需承擔違約責任。因此，實務中不乏債務人和次債務人串通，合謀將被質押應付款繼續清償給債務人，再通過其他方式將錢款轉回次債務人，以達到免除次債務人實際向質權人清償的案例。

　　因此，質權人極有必要在通知中要求次債務人確認被質押的應收賬款仍未實際支付，且有效續存。同時，通知的文字應起到次債務人未來一旦其違反承諾就需要承擔違約責任的效果。

　　5. 直接付款的要求

　　最后，容易被忽視的一點是，由于法律沒有規定，因此，質權人行權的方式，即優先受償的方式究竟是次債務人直接向質權人支付應付的款項，還是質權人將相應的債權請求權拿出來拍賣折價，并就折價所得優先受償實務中不無爭議。而從我們當前查詢到的案例來看，長三角的法院多數都是要求質權人將相應的債權請求權拿出來拍賣折價后再行優先受償。而這種方式無疑費時費力，且存在較大的折價空間，對質權人十分不利。

　　但值得慶幸的是，最高人民法院2015年11月19日發布的指導案例53號，即福建海峽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福州五一支行訴長樂亞新污水處理有限公司、福州市政工程有限公司金融借款合同糾紛案已經明示質權人可以要求次債務人直接將被質押的應付款支付給質權人用于清償主債務。且上海也有部分法院支持了類似的請求。

　　因此，如果能在發給次債務人的通知中明確要求次債務人承諾在收到通知后不得直接向質權人進行清償，而是改為直接向質權人清償或提存，否則將承擔違約責任，無疑會對質權人更為有利。

　　因此，該部分內容也應當寫到通知中去。

　　6. 告知對方有提起異議之訴的權利

　　實務中令人頭痛的另一個問題是次債務人收到通知后毫無反饋，既不確認也不提出異議。但一旦權利人提出權利主張，次債務人的各種抗議就來了。

　　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是能取得次債務人在通知回函上的蓋章確認。但考慮到實務中很少有次債務人愿意配合敲章，故建議增加一句要求對方“如有異議，應當在合理期限內通過法定程序提起異議之訴”的告知。因為實務中部分法院會認為次債務人在收到通知后合理期限內不提起異議之訴，即可推定次債務人認可質押的效力。

　　生效

　　在準備好通知的內容以后，還有兩個極為重要的步驟：

　　1. 正確地將它郵寄出去

　　記得用EMS，國家信用。地址要正確，別相信當事人告知的營業地址，上企業信用網查一下注冊地址。不放心就多寄幾個地址。

　　2. 確保次債務人收到，并蓋章確認[3]

　　在快遞發出后一周左右上EMS官網打印一份投遞記錄，然后和面單一起存檔。日后即便次債務人抵賴，說沒有收到，基于優勢證據原則，絕大多數法院仍會采信我方前述證據的證明力。

　　小伙伴們，祝你們好運!

　　注：

　　1 兩處引文均引自(2015)滬二中民六(商)終字第444號判決書。

　　2 司法機關通常的理由是現行制度下，應收賬款質押登記是質權人的單方行為，因此其需要對相應的后果負責。

　　3 盡管有爭議，但至少上海地區的判例說明法院在實務中傾向認為一旦次債務人收到通知，其就應當被通知的內容所約束，至少是不能再隨意向質押人進行清償。

　　作者：金杜律師事務所 吳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