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人民法院受理債務人破產案件后，債權人既可以向人民法院申報債權，也可以向保證人主張權利，且債權人起訴保證人承擔連帶保證責任，與申報債權并不沖突。《擔保法司法解釋》第四十四條規定“債權人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的，應當在破產程序終結后六個月內提出”，其中的“破產程序終結后六個月內”是指債權人向保證人主張權利的最后期限，亦即債權人在超過破產程序終結六個月后提出權利主張的，人民法院將不予支持。該條并未規定債權人在破產程序終結前不得向保證人主張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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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19）最高法民終546號

上訴人（一審被告）：林長征，男，漢族，****年**月**日出生，住福建省福州市晉安區。委托訴訟代理人：顧祥國，黑龍江善行律師事務所律師。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力婷，黑龍江善行律師事務所律師。上訴人（一審被告）：李婷婷，女，滿族，****年**月**日出生，住福建省福州市晉安區。委托訴訟代理人：顧祥國，黑龍江善行律師事務所律師。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力婷，黑龍江善行律師事務所律師。被上訴人（一審原告）：吉林省信托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吉林省長春市人民大街9889號。法定代表人：邰戈，該公司董事長。委托訴訟代理人：孫海燕，上海市錦天城（長春）律師事務所律師。一審被告：黑龍江匯雄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住所地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香坊區增福街210號。法定代表人：陳文。管理人：黑龍江朗信銀龍律師事務所。上訴人林長征、李婷婷因與被上訴人吉林省信托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吉林信托）、一審被告黑龍江匯雄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黑龍江匯雄公司）保證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吉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吉民初55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4月9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林長征、李婷婷委托訴訟代理人顧祥國，被上訴人吉林信托委托訴訟代理人孫海燕到庭參加訴訟，黑龍江匯雄公司經本院依法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林長征、李婷婷上訴請求：（一）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中“第二部分逾期利息，應從2018年3月21日起至2018年4月1日止，以1.98億元為本金，按照年利率15.75%計息”的內容，依法改判或者發回重審；（二）案件受理費由吉林信托承擔。事實和理由：一審法院判決第一項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錯誤。依據合同法第二百零七條之規定，本案當事人非金融機構，屬于民間借貸法律關系，不能按照金融機構貸款逾期產生罰息。哈爾濱匯雄時代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哈爾濱匯雄公司）已經破產重整，吉林信托亦申報了債權，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擔保法解釋）第四十四條之規定，吉林信托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應在破產程序終結后六個月內提出。目前破產程序尚未終結，吉林信托無權對林長征、李婷婷提出保證合同之訴。一審法院做出實體判決違反法定程序。吉林信托公司答辯稱，（一）一審判決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信托貸款合同》合法有效，吉林信托有權依據該合同約定的年利率15.75%主張逾期利息。林長征、李婷婷在一審中對借款事實、利息的計算以及《信托貸款合同》真實性均無異議，且該罰息具有違約金的性質，未超過年利率24%，應當予以保護。哈爾濱匯雄公司未依約支付利息及本金，構成違約，林長征、李婷婷作為保證人，依約應承擔連帶保證責任。（二）一審法院依法受理吉林信托訴請并作出實體判決，符合法律規定，并不存在程序違法情形。林長征、李婷婷的主張系對擔保法解釋第四十四條的錯誤理解。連帶責任保證無需以主債務人履行全部或部分義務為前提，債權人即可要求保證人履行全部債務。吉林信托雖然申報了債權，但與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并不沖突，且應當從有利于債權人保護的角度對該法條進行理解和適用。黑龍江匯雄公司未到庭參加訴訟，亦未提交書面意見。吉林信托一審訴訟請求：1.判令林長征、李婷婷為哈爾濱匯雄公司償還全部債務承擔連帶保證責任，并立即償還貸款本金19800萬元及相應利息（利息按合同約定利率和利息支付日期計算，從合同約定的利息支付日期開始計算至償還全部貸款本金和利息之日止，暫計算至2018年6月6日的利息數額為11867625元）；2.判令黑龍江匯雄公司為償還全部債務承擔質押擔保責任，并對其質押股權享有優先受償權；3.案件受理費、保全費等各項費用由林長征、李婷婷、黑龍江匯雄公司承擔；4.判令律師費50萬元由林長征、李婷婷、黑龍江匯雄公司承擔。一審開庭審理時，吉林信托變更訴訟請求，書面申請撤回對黑龍江匯雄公司的主張。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6年12月12日，吉林信托與哈爾濱匯雄公司簽訂了《信托貸款合同》（編號為JLXT2016193），合同約定：貸款人（甲方）為吉林信托；借款人（乙方）為哈爾濱匯雄公司。甲方同意將編號為JLXT2016193《吉信?融通（13）號匯雄時代信托貸款單一資金信托計劃（二期）資金信托合同》（以下簡稱信托合同）中約定的信托資金貸給乙方，乙方保證按期歸還全部信托貸款本金及利息，由林長征、李婷婷提供連帶責任保證擔保。第一條、信托貸款的幣種及金額。信托貸款幣種為人民幣，金額為貳億元整。實際貸款金額以乙方出具的《借據》為準。第二條、信托貸款用途。信托貸款用于乙方匯雄時代項目建設。乙方不得將借款挪用，更不得用于國家禁止或限制生產、經營的領域。第三條、信托貸款期限。1.信托貸款期限為2017年1月10日至2019年1月9日，自信托資金從信托專戶劃至乙方指定賬戶之日起計算，滿12個月后甲方有權提前終止。2.信托貸款實際發放額和發放時間。信托貸款實際發放額、發放時間和信托貸款期限以乙方出具的《借據》為準，《借據》作為本合同附件，是本合同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第四條、信托貸款年利率。1.本信托貸款利率為固定利率，不隨中國人民銀行的基準利率的調整而調整，年利率為10.50%。2.利息計算天數：從甲方將信托貸款劃至乙方指定賬戶之日起計算，至乙方全部清償信托貸款本息之日止。3.利息數額：以信托貸款實際發放額作為貸款本金，按照上述年利率和信托貸款利息計算天數所計算的結果為準。第五條、信托貸款利息的支付及信托貸款本金的償付。信托貸款利息按季支付，自信托貸款劃至乙方指定賬戶之日（含）起計算，每自然季度末月20日前5個工作日內支付當期信托貸款利息。剩余信托貸款利息及本金于信托終止日前5工作日內存入甲方指定的信托財產專戶，作為乙方償還剩余貸款利息及本金的準備金。信托貸款利息計算方法：當期信托貸款利息金額=當期存續信托貸款總額×貸款年利率×當期信托貸款實際存續天數÷360天。自2017年1月1日起，乙方應于每年12月20日和6月20日，分別支付信托貸款本金100萬元。借款到期后，乙方應一次性將剩余貸款本金及利息清償完畢。除本合同另有約定之外，未經甲方事先書面同意，本合同項下的貸款不得提前歸還。否則乙方應承擔因此給甲方造成的全部損失（包括但不限于因提前還款而造成的預期利息損失）。乙方歸還的款項不足以清償其在本合同項下應付甲方的到期應付款金額（包括但不限于貸款本金、利息、罰息、復利、違約金、損害賠償金、甲方實現債權的費用和其他所有應付費用）的，甲方有權將乙方的還款首先用于償還本合同約定的應由乙方承擔而由甲方墊付的各項費用以及甲方實現債權的費用，剩余款項按照先還罰息、復利、違約金、損害賠償金及其他本金、利息之外的費用，再還利息，最后償還本金的順序用于還款。第八條、擔保條款。本合同項下全部債務，包括但不限于貸款本金、利息、罰息、復利、違約金、損害賠償金、甲方實現債權發生的一切費用和其他所有應付費用由抵押人、保證人按照以下方式進行擔保：乙方以其持有的匯雄時代項目地下1層的在建工程（建筑面積為16821.11㎡）及其土地使用權（面積10983.37㎡）提供抵押擔保，其中土地使用權為第二順位抵押擔保，自然人林長征提供不可撤銷的連帶責任保證擔保，黑龍江匯雄公司提供乙方49%股權做質押擔保。第十一條、乙方有下列情況之一，應及時書面通知甲方，甲方有權宣布本合同項下的貸款本息全部立即到期，提前收回部分或全部信托貸款本息。1.經營機制發生變化，如實行承包、租賃、聯營、合（兼）并、分立、股份制擴建、與外商合資（作）、擬破產、歇業、解散等。2.涉及重大經濟糾紛的訴訟。3.被停業整頓、被吊銷營業執照、被撤銷。第十二條、違約責任。1.滿足本合同約定的放款條件后，甲方按《借據》所約定的日期和數額將信托貸款劃至乙方指定的賬戶。如甲方未按《借據》約定的日期、數額劃轉信托貸款，乙方有權要求甲方賠償。2.乙方未按本合同約定用途使用信托貸款，由乙方承擔違約責任。甲方有權宣布本合同項下的貸款本息全部立即到期，提前收回全部信托貸款本息或者解除本合同，并在本合同載明的貸款利率基礎上加收100%利息；對未按期支付的利息按本合同載明的貸款利率基礎上加收100%利息作為罰息并計收復利。3.乙方未按照約定的日期、數額償還信托貸款本息，甲方有權提前收回全部信托貸款本息或者解除本合同，并對逾期貸款本金在本合同載明的貸款利率基礎上加收50%利息；對未按期支付的利息按本合同載明的貸款利率基礎上加收50%利息作為罰息并計收復利。2016年12月15日，吉林信托與哈爾濱匯雄公司、林長征簽訂編號為JLXT2016193《自然人保證合同》，合同約定：債權人（甲方）為吉林信托，債務人（乙方）為哈爾濱匯雄公司，保證人（丙方）為林長征。為保障甲方債權的實現，丙方同意作為乙方履行債務的擔保人，為甲方債權的實現提供不可撤銷的連帶責任保證擔保。第一條、丙方保證責任范圍包括：為乙方根據編號為JLXT2016193的《信托貸款合同》（以下稱“主合同”）應向甲方支付的全部本金及利息（包括罰息和復利）、違約金、賠償金和甲方為實現債權及擔保權利的全部費用及主合同無效后就債權人的全部經濟損失與債務人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前款所稱“甲方為實現債權及擔保權利的全部費用”是指甲方依據主合同、本合同或其他擔保合同行使任何權益、權利而發生的所有費用，包括但不限于訴訟費（或仲裁費）、執行費、財產保全費、律師費、評估費、拍賣費、公告費、電訊費、差旅費等。第二條、丙方保證的方式為不可撤銷的連帶責任保證。保證人同意：不論乙方或第三方是否為主債權提供其他擔保，不論上述其他擔保何時成立、是否有效，不論甲方是否向其他擔保人提出權利主張，不論是否有第三方同意承擔主合同項下的全部或部分債務，丙方均對擔保范圍內的全部債權承擔擔保責任，并且同意由甲方在各項擔保中自主選擇實現擔保的順序和額度。無論甲方是否已經或可能放棄、變更、減免乙方或任何第三方已經或可能提供的任何其他擔保權利（包括但不限于放棄擔保權利，放棄及變更該等權利的順位、變更擔保金額或范圍），丙方的擔保責任均不因此而減少或免除，丙方承諾仍然按照本合同的規定承擔保證責任。第十五條、約定的其他事項。（一）甲方依據主合同約定提前向乙方主張債權的，甲方有權要求丙方提前履行擔保責任。同日，李婷婷在《保證人配偶承諾函》中承諾：本人同意林長征簽署編號為JLXT《自然人保證合同》，并承諾本人與林長征共同按照《自然人保證合同》約定向吉林信托提供連帶責任保證擔保。本人承諾在本合同存續期間，若婚姻關系發生變化，本人自愿放棄對夫妻共同財產的請求權直至上述《自然人保證合同》履行完畢。2017年1月10日，吉林信托通過吉林九臺農村商業銀行新城支行向哈爾濱匯雄公司的開戶行延邊農村商業銀行延江支行營業部，賬號為0790905011015200010239支付2億元。同日，哈爾濱匯雄公司為吉林信托簽署2億元借據確認收到貸款。借據上記載內容：借款總金額為貳億元整。期限從2017年1月10日至2019年1月10日。還款日期及金額：2017年6月20日應還款100萬元；2017年12月20日應還款100萬元；2018年6月20日應還款100萬元；2018年12月20日應還款100萬元；2019年1月9日應還款19600萬元。貸款年利率為10.5%，逾期貸款加收50%。嗣后，哈爾濱匯雄公司僅償還200萬元本金及相應的利息，尚欠1.98億元本金。吉林信托自認哈爾濱匯雄公司最后一次償還利息的時間為2017年12月21日，并從該日主張利息。另查明：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香坊區人民法院于2018年4月2日作出（2018）黑0110破申6號民事裁定，裁定受理嘉興亨臺貿易有限公司對哈爾濱匯雄公司的重整申請。本院二審查明事實與一審查明的事實基本一致。本院認為，根據各方當事人在二審期間的訴辯意見,本案的爭議焦點為：一、吉林信托能否收取逾期罰息；二、在哈爾濱匯雄公司破產重整程序尚未終結的情況下吉林信托能否起訴林長征、李婷婷要求其承擔保證責任。一、關于吉林信托能否收取逾期罰息的問題。合同法第二百零七條規定，“借款人未按照約定的期限返還借款的，應當按照約定或國家有關規定支付逾期利息。”據此，借款合同雙方有權約定逾期利息。根據本案各方簽訂的《信托貸款合同》第十二條第3款之約定：“對未按期支付的利息按本合同載明的貸款利率基礎上加收50%利息作為罰息并計收復利”，哈爾濱匯雄公司應當按照該約定支付逾期利息從2018年3月21日起至2018年4月1日止。林長征、李婷婷作為保證人，應當承擔相應的連帶保證責任。故林長征、李婷婷上訴主張吉林信托無權收取逾期罰息，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二、關于在哈爾濱匯雄公司破產重整程序尚未終結的情況下吉林信托能否起訴林長征、李婷婷要求其承擔保證責任問題。擔保法解釋第四十四條規定：“保證期間，人民法院受理債務人破產案件的，債權人既可以向人民法院申報債權，也可以向保證人主張權利。債權人申報債權后在破產程序中未受清償的部分，保證人仍應當承擔保證責任。債權人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的，應當在破產程序終結后六個月內提出。”依據上述規定，債權人既可以向人民法院申報債權，也可以向保證人主張權利，且債權人起訴保證人承擔連帶保證責任，與申報債權并不沖突。所謂“應當在破產程序終結后六個月內提出”，是指債權人向保證人主張權利的最后期限，亦即債權人在超過破產程序終結六個月后提出權利主張的，人民法院將不予支持。該條規定并未規定債權人在破產程序終結前不得向保證人主張權利。故林長征、李婷婷上訴主張吉林信托需等到哈爾濱匯雄公司破產重整程序終結后才能向保證人主張權利，沒有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綜上所述，林長征、李婷婷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11489.45元，由林長征、李婷婷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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